早高峰挤地铁2号线时,我总爱站在XX站1号口附近——不是因为这里空间大,而是能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,瞥见对面香樟林里露出来的青灰色围墙。围墙顶端爬着常春藤,风一吹,叶子晃开时能看到里面高高矮矮的墓碑,偶尔还能瞥见飘起来的纸幡。身边的乘客偶尔会凑过来问:“那是不是福寿园啊?”之前我也说不清楚,直到上周末特意绕了800米路,走到那扇门跟前。
答案其实就写在门楣上——鎏金的“福寿园公墓”五个字,太阳一照就亮得晃眼睛。不是网上传的什么“无名墓地”,也不是混淆的其他陵园,从地铁口出来往东北走,穿过卖煎饼的小摊和种着桂花树的小广场,那片被香樟林裹着的地方,确实是福寿园。

站在大门前才发现,它比我想象中更“有温度”。两扇对开的铁门漆成深褐色,上面焊着缠枝莲的花纹,每片花瓣的尖端都磨得发亮,应该是常有人伸手摸。门两侧立着两根两层楼高的石柱子,柱头雕着石狮子——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镇宅款,而是前爪扒着小绣球,耳朵耷拉着,像刚被主人顺过毛的小狗,倒有点可爱。柱子旁边的老槐树上,还挂着附近小朋友塞的糖纸,风一吹就飘出来,落在门阶上。
从大门往里面望,能看见青石板铺的甬道延伸开,两边种着玉兰花和海棠。春天的时候花瓣落得满地都是,像铺了层粉白的花毯。那天我站了二十分钟,碰到三个扫墓的人:穿西装的男人抱着白菊出来,领口别着银色胸针;老太太牵着小孙子,小孙子举着吹泡泡玩具,泡泡飘到大门花纹上,破了留下小水痕;穿连衣裙的姑娘蹲在门阶系鞋带,发梢别着朵玉兰花——应该是从里面摘的。他们脸上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,反而带着点平静,像刚和老朋友聊完天。
之前我对墓地总有种距离感,觉得是冷冰冰的终点。但那天站在福寿园的大门前,看着香樟叶落在门环上,看着保洁阿姨把扫好的玉兰花瓣装进球形玻璃罐,看着小朋友的泡泡飘进甬道——突然明白,所谓“全景”从来不是一张照片,而是风里的香樟味、花瓣的软触感,是路过的人脸上的平静。

现在再挤地铁2号线,碰到有人问“那是不是福寿园”,我会笑着说:“对呀,大门上有缠枝莲的花纹,石狮子会‘眨眼睛’——去年下雨淋掉了眼睛的红漆,看起来像在跟人打招呼。春天的时候,你站在地铁口就能闻到里面的玉兰香。”
其实墓地从来不是“可怕的地方”,就像福寿园的大门,不是冷冰冰的屏障,而是个“能和想念的人坐下来聊聊天”的入口。那天离开时,我摸了摸门把手上的缠枝莲,指尖沾到点灰尘——不是脏,是岁月磨出来的温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