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陪姑姑去中牟黄龙岗陵园看树葬,她攥着爷爷的遗嘱揣在布兜里,一路上反复摸那个口袋,像摸着爷爷的手。陵园藏在万洪路附近的林子里,门口没有气派的石狮子,只有两排侧柏夹着条碎石路,风一吹,松针落得满肩都是,连呼吸里都浸着松脂的清苦。
树葬区叫“生命林”,走进去像进了老家的后山林——每棵树都站得直直的,树坑里铺着松针,踩上去软乎乎的,偶尔能看见几只花斑猫蜷在树影里打盹。工作人员小吴是个话不多的小伙子,指着一排侧柏说:“这些都是本地树种,耐活,不用总浇水。以前有人要选樱花树,好看是好看,但冬天落光叶子,怕家属看了难过——我们得替人想长远。”他的手指划过一棵国槐的树干,树身上挂着个铜牌子,刻着“周建国之树”,扫二维码能跳出老周的生平:中学老师,爱种向日葵,退休后阳台满是太阳花。
聊起价格时,小吴翻开手里的台账,指尖划过一页页记录:“基础款是3000块,选侧柏,位置在林边,配块青石板刻名字;国槐得加2000,这树能活上百年,好多人图它‘稳当’;银杏要8000,秋天叶子黄得像金箔,家属清明来拍照特别出片。”他指了指不远处蹲在树底下拔草的阿姨:“那是张姐,去年给老伴选了国槐,花了5800。”张姐抬头看见我们,笑着招手:“来看看我家老周的树!你看这新抽的枝桠,跟他以前教学生写的钢笔字一样直。”她摸着树干上的一道结疤:“去年下雪压的,我抹了桐油,现在好了——跟老周以前受伤的膝盖似的,留个印子,倒更亲了。”
小吴补充说,价格里还包含后期养护:“我们有师傅每天来浇树剪枝,家属没时间来,我们拍照片发群里。”他掏出手机翻群聊,全是家属的反馈:“我爸的树发芽了!”“谢谢师傅,我妈那棵国槐有花骨朵了!”每条下面都跟着小吴的回复:“放心,我盯着呢。”姑姑听得眼睛发亮,凑过去摸那棵国槐的树干:“我爸以前也种过国槐,在老家院子里,夏天我们在树下吃西瓜,他给我们讲三国。”小吴赶紧说:“阿姨要是喜欢,这棵旁边还有空位,国槐5000块,包刻牌子,包下葬时的鲜花——您要是想系红绳,我们给找最粗的。”
离开时太阳快落山了,“生命林”的影子拉得长长的。姑姑站在她选的侧柏前,摸着刚系好的红绳,风把红绳吹得飘起来,扫过她的手背。“爸,以后我每周来给你浇水。”她对着树说,声音轻得像片松针,“你看这树,长得比我还高呢。”风里传来远处的鸟叫,像爷爷以前吹的口哨——那样清亮,那样暖。林子里的柏树叶沙沙响,像极了爷爷生前摇蒲扇的动静,连风里都带着松脂的味道,像老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姑姑的肩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