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深时走在邙山脚下,柏油路两边的侧柏筛着细碎的阳光,转角处卖野菊花的老太太把竹篮往脚边挪了挪,抬头问我:"姑娘,你也是来问陵园搬不搬的?"她的竹篮里装着金黄的野菊,花瓣上还沾着晨露——这是最近来陵园的人最常问的问题,像风一样,从第三区的银杏林飘到门口的保安室,又飘到山脚下的小面馆。
我想起上周在小区楼下遇到的李叔,他攥着手机跟邻居念叨:"我儿子说网上看见邙山要建生态公园,陵园得拆;还有人说北四环要拓宽,刚好占着陵园的边儿。"其实这些传闻不是没影子的风:去年北四环西延工程启动时,有工人指着陵园的围墙说"这一片可能要动",被路过的家属拍了视频发网上;今年春天隔壁镇搞"乡村振兴示范带",宣传册上画了邙山的轮廓,有人就把"示范带"解读成"要拆陵园"。传闻像滚雪球,越滚越大,直到把"邙山陵园要搬迁"变成了很多人心里的"不定时炸弹"。

但炸弹从来不是真的,因为土地里的根比风稳。我翻遍了郑州市"十四五"殡葬事业发展规划,里面白纸黑字写着:"优化现有公益性公墓布局,原则上不新增经营性公墓,对已有的合规公墓优先保障存续"——邙山陵园是2008年获批的公益性公墓,属于"已有的合规公墓";上个月市民政局的"在线问政"里,殡葬管理处的王处长直接回应:"截至目前,邙山陵园没有纳入任何搬迁或征收计划,相关传闻没有官方依据。"甚至我去陵园办公室问的时候,主任笑着递来一杯茶:"昨天还有个大爷来拍桌子,说'你们要搬得提前告诉我啊',我把去年的规划图摊给他看——你看,这圈红的是陵园范围,旁边的生态廊道是绕着走的,碰不着。"
真正慌的人,从来不是听了传闻的人,是把心埋在这里的人。第三区的银杏树下,张阿姨正蹲在墓碑前擦照片——那是她老伴的黑白照,嘴角带着笑。"我家老周是2015年走的,选这儿就是因为他说'邙山的银杏像咱结婚时院子里的那棵'。"她把毛巾拧干,顺着照片的边缘擦:"上个月我女儿打电话说'妈,网上说陵园要搬',我一晚上没睡着,凌晨三点就往这儿跑——你看,银杏叶还在落,他的照片还在,我怕啥?"刚工作的小吴蹲在旁边的石凳上抽烟,烟卷儿的火星子在风里闪:"我爸走的时候才48,我攒了三个月工资给他买的墓碑,刻着'父爱如山'。我妈说'要是搬了,你爸该找不到家了'——其实我也怕,怕那些没说出口的话,再也找不到地方说。"
其实我们怕的从来不是"搬迁"这两个字,是怕那些藏在墓碑缝里的回忆被扯断:是张阿姨擦了十年的照片,是小吴每年忌日带来的爸爸最爱的白酒,是王爷爷给奶奶种的指甲花——那些长在泥土里的牵挂,比任何传闻都结实。邙山的柏木已经长了十几年,树干上还留着当年植树的人刻的小字;碑上的名字有的新有的旧,有的旁边摆着新鲜的苹果,有的放着枯萎的花——它们都在等,等每一个来赴约的人,等每一次轻声的诉说,等风把传闻吹走,把安心留下。
昨天我又去了邙山,第三区的银杏叶全黄了,落在墓碑上像撒了一层金。张阿姨坐在石凳上剥橘子,橘子皮的香气飘得很远。她看见我,招了招手:"姑娘,要不要吃橘子?我家老周最爱吃这个。"我走过去,接过橘子——橘子很甜,像那些没有被传闻打扰的日子。风里传来远处的鸟叫,柏木的叶子沙沙响,我忽然明白:那些关于"搬迁"的问号,其实早就有了答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