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郑州西南四十里,过新密市区往北约十公里,路边的指示牌忽然拐进一条柏油路——道旁的侧柏枝叶搭成拱,风钻进来时带着清苦的香,皇帝岭公墓的大门就藏在这团绿里。
第一次来的人总爱站在门内高台望山:远处的峰峦像揉软的棉絮,一层叠着一层,最高处的松林晃着碎金似的光。守墓的老张说这是“卧龙山”——山脉走势慢,没有陡崖尖峰,像龙蜷着身子睡觉,把气场稳稳裹在怀里。前两年有风水先生来,站这儿看了半小时,说“这山的气是沉下来的,不是浮着的”——浮着的气留不住,沉下来的才能守着地下的人。
往东边走两百步能听见流水声。双洎河的支流从山后绕过来,水浅得刚没过脚踝,清得能看见小螃蟹爬过鹅卵石。老张常蹲在河边洗茶杯,说这水“甜”,夏天还会摘荷叶舀水给人喝。风水中水最忌“直来直去”,这条支流偏画了个浅弧,像给山系了银腰带,水走得慢,气也跟着慢下来,渗进土里,渗进草的根里。
园区里的墓穴排得疏朗,每排之间留着宽过道,种着月季和菊花——去年清明几个阿姨凑钱买的苗,说“妈活着爱花,现在也得让她看”。墓穴大多坐北朝南或偏东南,早上太阳从山坳爬出来,第一缕光刚好扫过碑面,把名字照得暖暖的;下午太阳被后山挡住,没有晒得发烫的碑面,风都软乎乎的。有次见老爷爷搬马扎坐墓前,摸着碑说“给你带了泡桐花,你以前爱捡这个做枕头”,风把花吹落他膝盖,落在侧柏上,空气里飘着甜。
其实皇帝岭的“风水”哪有什么玄乎?不过是山刚好温柔,水刚好慢,树刚好密,太阳刚好照得到每块碑。来这儿的人不是冲“改运”“招财”,是要让去世的人住“像家”的地方:能听流水,能晒太阳,能闻花香,能看见子孙带热乎捞面条或刚摘的泡桐花。就像老张说的:“地下的人安心了,地上的人才能踏实。”
风又吹过来,月季花瓣落在碑前石台。远处支流里小孩举网兜跑,笑声撞在柏树上弹得老远。所谓“好风水”,不过是让活着的人放心、去世的人安心——皇帝岭刚好做到了这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