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嵩山南路总裹着胡辣汤的香气。巷口张叔的汤锅里,骨汤“咕嘟咕嘟”滚着,蒸汽模糊了他挂在摊位前的旧日历——那页正好翻到“清明”。我端着汤碗站在树底下喝,听旁边下棋的老人说:“南边那片松树林子,倒真是块清净地。”老人的手指向嵩山南路的南端,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梧桐树的枝叶间,能看见远处的松柏梢头,在风里轻轻晃着。
其实嵩山南路从南三环往南走,过了绕城高速,就渐渐远离了市区的喧嚣。御泉森林陵园就藏在这段路的东侧。第一次去是陪朋友小夏看她奶奶。我们沿着嵩山南路开,越往南,两边的高楼越矮,最后变成成片的麦田和树林。到陵园门口时,守门的大爷笑着招手:“进来吧,松针刚扫过,不滑。”园子里的路是青石板铺的,两边的松柏排得整整齐齐,像列着队的老伙计。风穿过去,松针“沙沙”响,落在旁边的景观湖里,惊起几只白鹅。小夏蹲在奶奶的墓碑前,摸了摸碑上的照片:“奶奶生前爱养鹅,现在这儿有湖有鹅,她肯定高兴。”我看着远处的小山,山脚下种着成片的月季,粉的白的,在绿丛里开得热闹——原来死亡不是终点,是换了个地方,继续守着喜欢的风景。
再往南走几公里,嵩山南路的尽头沾着新郑的烟火气,慈恩园公墓就坐在这里。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,是帮邻居王姨找公墓。王姨说:“我妈一辈子信佛,要找个有祠堂的地方。”慈恩园的大门是座石牌坊,上面刻着二十四孝的故事,刻刀走得慢,每道痕都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藏着温度。进了门,迎面是座中式祠堂,红墙黑瓦,门楣上挂着“慈恩堂”的匾额。里面摆着香案,案上的蜡烛烧得很慢,烟缕顺着房梁往上飘,像在跟天上的人说话。王姨站在祠堂门口,摸了摸门框上的铜环:“我妈以前在老家的祠堂里烧过香,现在这儿有祠堂,她肯定能找到家。”园子里的墓碑是青石雕的,有的刻着梅兰竹菊,有的刻着子孙的名字,每一块都像一本摊开的书,写着某个家庭的故事。
其实选公墓这件事,从来不是选一块冰冷的石头。我见过有人因为陵园门口有直达的公交而选它——这样年纪大的父母去扫墓,不用挤地铁;也见过有人因为园子里有棵老槐树而选它——那棵树像极了爷爷生前种在老家的那棵;还有人因为陵园有免费的鲜花供应而选它——每到清明,园子里的工作人员会把百合插在每个墓碑前,像给逝者递上一杯温温的茶。就像嵩山南路的烟火气,藏在胡辣汤的蒸汽里,藏在梧桐树的阴影里,藏在卖水果的阿姨的笑声里——公墓的温度,藏在松针的香气里,藏在石牌坊的刻痕里,藏在每个来扫墓的人的想念里。
傍晚的时候,我沿着嵩山南路往回走。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路边的梧桐叶上。远处的松柏梢头,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——那是陵园里的路灯,像逝者的眼睛,在看着路上的行人。风里飘来烤红薯的香气,是巷口的李婶在卖。我买了一块,热乎的红薯在手里冒着热气,想起小夏说的:“奶奶生前最爱的就是烤红薯,每次我放学,她都在巷口等我,手里举着一块热乎的红薯。”原来所有的想念,都藏在这些具体的、温暖的细节里——就像嵩山南路的公墓地,不是终点,是另一个起点,让逝者和生者,还能借着风、借着松针的香气、借着烤红薯的热气,再好好见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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