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六点半,我抱着刚买的白菊挤上B11路公交。清明的早高峰裹着各种花香——百合的甜、艾草的苦,邻座阿姨正跟同伴念叨:“我家老头生前总往黄河边跑,现在选了黄河纪念园,每次来都能听见河水响,跟他活着时一样。”后座姑娘凑过来问:“阿姨,我正纠结黄河纪念园还是御泉,哪个好?
上周陪闺蜜看陵园的经历突然冒出来。先去黄河纪念园,沿花园路往北过黄河大桥,入口的汉隶“黄河”二字沾着晨露,像刚写上去的。往里走,旱柳的枝条扫过肩膀,风里裹着黄河水的咸腥气——那是郑州人从小闻到大的味道,像父亲泡的黄河滩西瓜,像母亲晒在阳台的被子。闺蜜父亲是老船工,看见亲水平台的老木栏杆,突然红了眼:“这跟我以前撑的船舷一模一样。”旁边“黄河记忆”区的墓碑都有小字:“王建国,卖30年黄河大鲤鱼,说鱼的刺都带着劲”“李淑兰,退休教师,每周带学生去黄河边写生”。我们蹲在一块碑前,看见碑角放着报纸包的干鲤鱼,主人女儿擦着碑说:“我爸生前总说,死了要埋在黄河边,天天吃鲤鱼。”
接着去御泉,往西南走四十分钟。刚进门就闻见桂花香——不是花期,枝叶还留着去年的味。青石板路通到小泉眼,泉水顺着青石雕槽流进池塘,红鱼慢悠悠游着,水面飘着茉莉花瓣。接待的周姐说:“这泉是老橘子园留下的,以前园主母亲爱种茉莉,现在每月都撒花瓣。”御泉像中式庭院,墓碑间种着竹子,汉白玉碑刻着梅兰竹菊,有的碑前摆着青瓷茶盏(泡着毛尖),有的摆着牡丹十字绣。周姐指着一块碑:“张阿姨爱喝毛尖,女儿来前我们会提前泡好;李爷爷爱听戏,生日时放《穆桂英挂帅》,他女儿说‘爸肯定跟着哼’。”闺蜜摸着碑上的茉莉花纹:“我妈生前想找有泉水的地方养老,这儿像她以前的阳台。”
其实哪有“绝对好”?黄河纪念园是郑州人的“根”,带着黄河的粗粝热乎,适合爱钓黄河鱼、逛黄河滩的人;御泉是“静”,藏着中式细腻,适合爱种花、爱听戏的人。选陵园前不妨想想:逝者生前最常说的话、最爱的地方——比如老船工听见黄河水就觉得“到家了”,老母亲闻见茉莉香就知道“闺女没忘我”。
傍晚从陵园出来,夕阳把黄河染成金红,风里飘着茉莉香。阿姨抱着菊花哼着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——那是她老伴生前爱唱的歌;姑娘发消息给妈妈:“我选了御泉,有泉水有茉莉,跟你阳台一样。”清明不是悲伤,是带着温度的:不管选哪个地方,能想起逝者生前的样子,就是最好的归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