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的风裹着玉兰香漫上北邙山时,常阿姨攥着儿子的照片站在陵园门口。她指尖蹭了蹭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——那是上周邻居说"见有人捧着花进去"时,她急着记下的陵园电话。昨天夜里她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素色围巾,对着镜子梳了三遍白发,就怕今天来晚了,门又关着。
保安大叔的笑先传过来:"阿姨慢走,台阶刚扫过,滑。"没有查健康码的流程,没有繁琐的登记,常阿姨踩着柏油路往里走,两旁的侧柏比去年又密了些,枝桠上挂着工作人员系的小红绳——那是给第一次来的家属做的导向标记。转过老槐树的刹那,她停在3排7号墓碑前,指尖轻轻擦掉碑面的浮尘,把照片摆到碑旁:"儿子,妈来了,门开着,没白跑。"
负责这片区域的张姐端着温热的茉莉花茶过来,杯壁上凝着细水珠:"阿姨,今年陵园添了便民服务,那边有免费轮椅和雨伞,累了就去凉亭坐会儿。"常阿姨抬头,看见不远处的年轻人正把写着"爷爷,我考上研究生了"的卡片系在树枝上,花瓣落在他们发顶,没有纸钱的灰烬,只有清清淡淡的花香。张姐蹲下来,帮常阿姨把花束整理成更舒展的形状:"您要是想多待会儿,我去拿个小马扎来——上次有个老爷爷坐这儿跟老伴聊了俩小时,我们没敢打扰。"
其实最近陵园办公室的电话总响,都是问"开放了吗"的。有刚加班到凌晨的姑娘,声音里带着哭腔:"我明天能来看看爷爷吗?他生前最疼我,我攒了半年的假期。"有在深圳打工的小伙子,说"要赶在清明前回来,给爸爸带他最爱的黄鹤楼";还有拄着拐杖的老奶奶,颤巍巍地扶着门框问:"我能进去看看我闺女不?她走的时候才二十八,我想给她梳梳头。"接线的小周总说:"阿姨,门开着,您来,我们扶您进去。"她知道,这些电话问的不是一扇铁门的开关,是心里那团没说出口的思念,想找个地方落下来。

傍晚的夕阳把陵园的门染成暖金色时,常阿姨抱着照片往回走。路过传达室,保安大叔递来一杯温水:"阿姨,下次来不用提前打电话,我们天天开着门——只要您想来,这儿永远有盏灯等着。"常阿姨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红绳——那是张姐塞给她的,说"找不到路就扯扯绳子,我们听见会来接"。风里飘来远处的玉兰香,她抬头望了眼山顶的云,忽然觉得儿子就站在那片云里,笑着说:"妈,你看,门开着,我等着你来。"

是啊,北邙陵园的门从来没真正关过。它关不住春风里的思念,关不住碑前的耳语,关不住那些想"再看看你"的心意。它就像个守着思念的老伙计,披着晨雾等你,裹着夕阳送你,只要你迈出那步,它就会笑着说:"来了?里面坐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