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五云山的槐花香钻进车窗时,我正陪着小夏往峡窝镇的方向开——她要给去世的母亲选一块“能听见鸟叫”的墓地。这是我第三次陪朋友在上街区看公墓,发现比起“规模大不大”“价格贵不贵”,如今大家更在意的是:“这块地,能不能装下家人的‘习惯’。”
上街区的公墓像藏在山褶皱里的“慢空间”。背靠五云山,脚踩汜河水,连风都比市区柔三分。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清明,沿着公墓的步道往上走,两侧的侧柏把阳光滤成碎金,偶尔有蝴蝶停在石凳上——不是那种刻意种满名贵花木的“景区感”,而是像老家后山的自留地,酸枣树还挂着去年的干果,野菊花在石缝里开得热热闹闹。本地朋友说,上街区的公墓大多保留了原生地貌,比如有的依着天然的土坡修台阶,有的把老槐树圈进园区当“地标”,连排水沟都藏在竹林里,远远看过去像条青蛇爬过草地。
去年陪小夏选墓的那天,我们在三个公墓转了整整一上午。第一个在五云山脚下,刚进大门就听见广场舞的音乐——原来是附近的老人在健身区活动,小夏皱了皱眉:“妈生平最烦吵闹。”第二个在汜河边上,河风裹着水汽扑过来,可岸边的柳树没人修剪,枝桠耷拉到墓道上,小夏蹲下来摸了摸碑座上的青苔:“倒挺自然,但妈怕潮。”直到走到第三个公墓的竹林区,小夏突然停住脚:风穿过青竹的缝隙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像极了她老家院子里的竹丛。管理员说,这片竹林是十年前种的,从来没砍过,“去年有位阿姨选了这儿,她儿子说,妈以前总坐在竹下织毛衣,现在就算隔着生死,也能接着织。”小夏蹲在竹边,指尖碰了碰青竿上的露水,轻声说:“就这儿吧。”

其实在上街区选公墓,“环境好”从来不是一句空话。我见过有的公墓把樱花树栽成“花廊”,四月的时候满树堆雪,来扫墓的人会蹲在花下拍张照,说“爸以前最爱看樱花”;有的把核桃树种在墓道旁,秋天落一地青皮核桃,管理员会捡起来装在布袋子里,分给来的人:“这是老人们的‘收成’。”还有的公墓专门留了一块“生态区”,种着桃树和梨树,树底下是花葬的位置——去年有位爷爷选了这儿,他说:“我活了八十岁,最后能变成一棵树的养分,比躺在水泥盒子里强。”

最打动我的是管理员老周的话:“公墓的环境不是‘建’出来的,是‘养’出来的。”他指着路边的三叶草说,这草是去年从山上移过来的,“本来想种草坪,后来发现野三叶草更经踩,还能开小紫花”;又指着不远处的保洁阿姨说,她们每天清晨五点就来,先扫落叶,再给花浇透水,“昨天有位家属说,他妈墓前的月季谢了,阿姨今天一早就从家里带了两株蔷薇补上”。
想起小夏母亲的墓,现在应该被竹林裹得严严实实了吧?上次去看,她在墓前摆了半把新鲜的青菜——“妈以前总说,地里的菜比超市的甜”。风里飘来竹香,远处的槐树上有鸟在叫,像极了老家院子里的清晨。
其实选公墓的过程,更像在找“另一个家”。不用刻意追求“豪华”,只要风里有熟悉的花香,耳边有习惯的鸟叫,连泥土的味道都像老家的田埂——这样的环境,才是对家人最好的“安放”。
郑州上街区的公墓,藏着最朴素的“生活感”。它不是冰冷的墓碑群,是山脚下的竹林,是槐树下的石凳,是风里飘着的菜香——是那些我们以为已经失去的“家的细节”,又悄悄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