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末的风裹着玉兰的香钻进衣领,我盯着手机里妈妈的旧照片发怔——去年清明她墓碑前的三叶草应该又爬满了吧?上周路过小区门口的花摊,老板说新到了雏菊,是妈妈最爱的白色,可我突然想起,好久没去青龙岗了,不知道现在开门了没?
周六早上六点半,我拎着雏菊往青龙岗走。熟悉的红漆大门敞开着,门口的安保阿姨戴着红袖章,看见我手里的花笑着点头:“姑娘来得早啊,园区七点就开了,晚八点关,别太赶。”旁边的提示牌用红底白字写着“禁止燃放烟花爆竹”,底下贴了张新的便民指南,标着服务亭的位置和联系电话。我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,发给去年一起祭扫的闺蜜,她秒回:“终于能去看我爸了,我买了他最爱的茶干。”
沿着柏油路往深处走,两边的松柏比去年高了些,树坑里新种的二月兰开得密,紫莹莹的小花像撒了把碎星星。路过妈妈的墓碑时,旁边的张爷爷正蹲在地上擦碑,毛巾蘸着矿泉水,把“爱妻李淑兰”几个字擦得发亮。“姑娘,你妈碑前的草我帮着拔了,”他直起腰捶捶背,“你妈以前总帮我家老太婆整理碑前的花,我记着情呢。”我蹲下来摆雏菊,花瓣上的晨露滴在碑面的“妈妈”两个字上,像去年她帮我擦眼泪时,落在我手背上的温度。
不远处的银杏树下,穿连帽衫的年轻人抱着手机放在墓碑前,《茉莉花》的调子飘出来——那是他奶奶生前最喜欢的歌。去年清明他坐在台阶上哭,说奶奶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他织了一半的毛线袜。现在他蹲在碑前,把织好的袜子放在一边:“奶奶,我学会织袜子了,下次给你带我织的。”风把他的帽子吹起来,额前的刘海像极了奶奶以前帮他梳的样子。
路过便民服务亭,志愿者正给一位阿姨递热水。阿姨手里的桃酥包装纸皱巴巴的,说是凌晨四点起来烤的:“我家老头以前总说我烤的桃酥太甜,可上次来,他碑前的桃酥渣都没剩——肯定是他偷偷吃了。”志愿者笑着帮她把桃酥放进密封盒:“阿姨,下次来可以用我们的冰箱存着,保证新鲜。”阿姨抹了把眼睛,手里的热水冒着热气,暖得她鼻尖发红。
离开的时候,太阳已经升得老高,柏油路上的影子越拉越长。我站在门口回头望,青龙岗的红墙隐在绿树里,风里飘着点青草的腥甜,像妈妈以前种在阳台的薄荷味。原来青龙岗从来不是什么“纪念园”,它是张爷爷擦了又擦的碑字,是年轻人手机里循环的老歌,是阿姨烤了一遍又一遍的桃酥,是所有没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,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。
风又吹过来,把我手里的雏菊吹得晃了晃,我对着园区方向轻轻说:“妈妈,下次再来,带您爱吃的桂花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