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松针的香气钻进衣领时,我正站在始祖山塔陵园的山门口。红漆门楣上的鎏金大字浸着山的沉稳,旁边石牌写着“黄帝故里·福泽仙山”,连风都带着点“根”的味道——毕竟始祖山是郑州人心里的“黄帝山”,传说中黄帝曾在此设坛祭天,千年香火绕着山尖飘了又飘。
顺着青石板路往上走,两旁的侧柏都有碗口粗,树干上的纹路像老人的手掌,风穿过枝桠时会发出轻响,像母亲拍被子的声音。路转处的小水池里,红鲤鱼摆着尾巴抢鱼食,池边野菊晃着小脑袋,连石阶缝里的三叶草都长得格外精神。负责接待的小周说,陵园没砍过一棵树,没填过一处土坡,“就顺着山形铺,让每棵树都能继续站在原来的地方,让每片土都保持原来的温度”。
走到“福泽区”时,我蹲下来摸了摸石阶缝里的三叶草,晨露沾在指尖,连草茎都带着山的温度。这里的墓碑嵌在青石板里,碑面上刻着“一生善良半世从容”“爱喝小米粥爱听《花木兰》”这样的家常话,像在跟路过的人唠嗑。旁边石凳上刻着“歇会儿再走”,字有点歪扭,是去年一位书法家家属提的建议——“来这儿的人都带着心事,得有地方坐下来跟亲人说说话”。
遇到穿藏青外套的老人喂鱼时,他指着池边的野菊笑:“我老伴儿生前爱养菊,这儿的野菊跟她种的一模一样。”还有位穿碎花裙的阿姨蹲在墓碑前擦照片,嘴里念叨“今天带了糖糕,还是你爱吃的那家”,她说“这里不像陵园,像老家的后山”——风里的松针味、池里的鱼、石阶上的青苔,都像极了老家后坡的模样。

山腰的“思亲阁”旁,“山音寄思”活动的祈福牌挂了满满一亭:“妈妈我考上研究生了”“奶奶这是你教我的《茉莉花》”,连画着小太阳的祈福牌都带着孩子气。小周说,这儿有“声音博物馆”,家属录的话存在智能终端里,扫二维码就能听见——去年那个弹钢琴的小姑娘,音频里的《茉莉花》,连风都跟着轻哼。

离开时回头望,始祖山的夕阳裹着塔陵园的飞檐,风里的松针香还没散。常有家属说“这儿的风会说话”,是啊,生命的结局从不是墓碑,是把想念种在柏树叶里,种在喂鱼的水池边,种在每一缕会唱歌的风里——等春天,柏芽会来;等秋天,野果会来;等想念的日子,云会慢慢飘过来,替我们说“我想你了”。